不止环环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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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家的世界观 ——鸟博士评《鬼谷子.捭阖第一》一
来源:原创 | 作者:张刚 | 发布时间: 2017-06-09 | 3060 次浏览 | 分享到:
                    
      自古每个学派的创始人都会把自己的主张绝对化,视为人世间乃至整个宇宙不可更改的法则,纵横家素以沉稳老练又特立独行著称于世,但在这点上依然没能跳出喜欢自封自吹的人性。鬼谷子自然也把纵横游说之术描述的神乎其神,这样似乎好“招生”。他说:“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先解释下专业概念,“捭”即开,“阖”即合,一开一合相当于人张嘴说话与闭嘴不说话两种行为,说或者不说构成了游说最基本的行为模式,是纵横家探讨的宇宙最基本矛盾。鬼谷子坚信,人嘴一张一闭可以惊动阴阳,可以更改春、夏、秋、冬顺序,甚至可以创造万物,总之,游说改变人生,创造世界。当年,苏秦、张仪不惜倾家荡产拜倒在鬼谷子门下似乎与这种理念宣传有直接关系(算不算精神传销)。张仪被打得半死,还不忘记问妻子:“视吾舌尚在不?”妻子笑着说在,才心满意足安心养伤,在纵横家看来这可是生天生地的宝贝,只要不坏就能改变一切。
      当然,鬼谷子不同凡人地方还在于他有套完整系统的理论。他说:“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中国人只要谈哲学,就会扯到道和阴阳,精明的鬼谷子就像攀附权贵一样,把纵横家张嘴、闭嘴(开与闭)艺术等同为阴阳造化,而道就是一张嘴,宇宙就是从这张嘴产生的。漂亮!既有高度又有历史内涵。然而,宇宙是玄远缥缈的,鬼谷子真正关心的还是人及其生活。“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这里需要一点逻辑推理知识才能明白,“口”决定“心”,“心”决定“神”,可得出“口”决定“神”,所谓“神”即指人的思想,嘴决定人的思想。这是纵横学派最重要的哲学命题。一般情况,一开一合的嘴巴只是表达思想的工具,它要说什么完全取决于你怎么想(思想),但鬼谷子偏要颠倒过来理解,究竟卖啥关子?人的思想很多,有喜好、理想追求、各种规划乃至阴谋诡计等等,但嘴只有一张,又不可能同时把所有想法说出来,既可以说这个又可以不说这个,完全取决于嘴巴心情,好比很多人要买东西,但只有一家商店,自然不是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而是商店想卖什么你只能买什么,这叫垄断。对!嘴巴“垄断”了思想,决定那种思想可以表达出来,哪种将永远被埋没,“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就是这个意思。因此,利用好嘴巴开合就能控制思想。

      控制住自己思想不是纵横家终极目的,能控制住别人思想才是高手,当然,这不能指望自己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需要巧妙利用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对这样的本性纵横家从来没有怀疑过,以致连论证都觉得没必要。他们基本都是“穷二代”,张仪穷、苏秦穷、范雎穷……,这帮“穷鬼”受尽人世耻辱,早就对“道德”绝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纵横家沧桑的人生经历就是最好的论证。鬼谷子说:“言善始其事,……言恶以终其谋。”想要调动别人其实很简单:当你需要他做这件事时,就拼命讲做这件事的好处;当你想打消某个人想法,就告诉他这个想法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趋利避害的本性就成为纵横家得以控制别人思想的纽带与桥梁。《战国策》记载了一个“狗理论”很经典:天下之士相约在赵国,准备攻打秦国。恰好遇到纵横家范雎,他对秦王说:不用担心,让我来废掉他们。秦国和这些人其实没有什么怨恨,相聚在一起攻打秦国,就是想富贵。大王你看你养的这群狗,平时做的做、睡的睡、跑的跑相安无事,但只要扔块骨头必然相互龇牙咧嘴,为什么?因为狗都有贪念啊!于是范雎派个人到赵国撒点银子,果不出其然,天下之士争相巴结,合纵攻秦的事早忘了。这与孟子见梁惠王开口就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完全两个套路,纵横家只讲利害,而且公开讲利害,俗的可爱!他们殚精竭虑奔走于诸侯国间,也不是为了匡扶天下正义,而是博取个人富贵,“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在世,势位富贵盖可忽乎载”(苏秦语)。
      纵横家一群天才式“疯子”,果敢嘲笑众人奉为圭臬的德行,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但又才华横溢,创造出完美的言辞世界,利用言辞的旷世“魔力”张牙舞爪于世上,颇有“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古代达人秀风范,但这是征服还是用行为艺术含泪抨击人世虚伪,五味杂陈难以体味。


附:《
鬼谷子·第一篇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曰“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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